文
陈一舟
其实我原定的计划是继续写我的日本之行，大阪篇。但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写一写巴基斯坦。
这源于几天前北京卫视《我是演说家》中房琪的一段名为《原来世上还有巴基斯坦这样的地方，对你好只因你是中国人！》的演说视频火爆网络，被无数大V纷纷转载。大概意思是说，这位名叫房琪的女孩去巴国出差，遇到各种优待：市民夹道欢迎，大兵护送，买东西砍价，送可乐雪碧……
我专门找到视频从头看到尾，忍不住笑了。
请原谅我的坦白。
我的 感觉：姑娘，你真的去过巴基斯坦吗？第二感觉：姑娘，你真是一位喜欢意淫的中国小姐姐。第三感觉：姑娘，还是别用巴基斯坦来装点你的虚荣了。
我十月初跟新疆建设兵团的几个朋友从新疆红其拉甫口岸出关，去过一趟巴基斯坦，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感受深刻。我们沿着中巴公路最远抵达巴国西北边境省的省会城市白沙瓦，一路行来，中巴友谊的痕迹并不罕见。当然，这在我看来，主要还是*治性和经济性的痕迹居多。
至少，网上鼓噪多年的“巴铁”如何如何优待中国人的景象并没有看到。房姑娘鼓吹的“中国人到处享受超国民待遇的巴基斯坦”，与我眼里的巴基斯坦，真的太不一样。或许，只有美貌如花的中国小姐姐，才能在巴国引起热情如潮吧？
我无意诋毁中巴传统友谊，我只讲我本人在巴国境内的几个真实片段。
1
抵达白沙瓦之前，我们路经一个小镇。名字翻译过来很绕口，我记不清了。
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非常狭窄，弯弯曲曲横穿整个小镇。道路两旁，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典型伊斯兰陈旧建筑，多为民居，间或有卖吃食杂货的小店铺。店铺门口，聚集着三五成群的穿着脏兮兮长袍的巴国男子，纷纷扭头来打量着作为外国人的我们，面带菜色，目光浑浊。
这大抵是这个战乱和贫穷充斥的南亚次大陆国度的某种表征。
我跳下车来，举起手机拍照，透过手机相机屏幕的显示，我明显感觉到被我锁定摄像范围内的几个巴国人眼眸中流露出厌恶、慌乱的情绪，我有点错愕，这与来之前查攻略读到的巴国人对中国游客多么多么友好的印象大相径庭。
几个巴国男子气势汹汹越过马路向我们走来。
我下意识地飞快收起手机，停止了拍照。几个同伴同样如此。
巴国男子将我们围在其中，冷漠地盯视。居高临下的审视，让人很不舒服。
其中一个做着奇怪的手势，不断重复，口中含糊不清。
我问向导拉杰（音译）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拉杰无奈地苦笑回答，说对方在跟我们要酒喝，否则就不允许拍照。
巴国是一个禁酒的伊斯兰国家，这一点我很清楚。但路遇巴国人恶狠狠地索要酒喝，直接颠覆了我的认知。眼看不给酒就摆脱不了麻烦，同行的公老师从挎包里取出他 一瓶二锅头递给了对方。
对方一把抢过，然后咧着嘴一哄而散。
公老师无语，问拉杰：他们知道我们是中国人吗？
拉杰笑：他们只跟中国人要酒或者要钱。如果是欧美人，他们就无动于衷。
公老师愕然：为什么？
拉杰沉默了一阵，才答：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中国人有钱吧？！
2
一百多公里的公路线上，竟然有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检查站。这种巴国风情的建筑真的非常简陋，没有半点美感，就歪歪扭扭建在路边，里面能住两人，一条杆子横在路边，你稍不注意，就会从中窜出一名背着长枪的巴国士兵来，歪戴着*帽，叼着自制的卷烟，那呛人的味道有点类似于新疆维族人抽的莫合烟。
向导拉杰每每前去跟士兵交涉斡旋。
拉杰收集起我们每个人的证件，然后在证件里塞了几张巴国卢布现钞。我眼睁睁地看着士兵看都不看证件，只将其中夹着的钞票取出，然后塞入口袋，就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我们抓紧通过。
但不是所有路经检查站的商贾或者游客都会被索要小费。同行的美国人杰克，就背着自己的包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士兵目光冷漠，置之不理。
有一点需要说明。在巴国漫游的散客，其实中国人并不多，多数是欧美人。在空旷的中巴公路上，经常会看到步行或者骑车呼啸而过的欧美人，有些竟然无惧战乱，直奔阿富汗边境。
3
白沙瓦是古丝路重镇，至今还是南亚、西亚间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在巴国来说也算是一个大城市了。但这座城市，人口只有不足百万，城市面貌和基础设施建设与国内的县城都无法相提并论。
城市街道上，车辆稀少，本地人三五成群信步走过，神态慵懒。随处可见的还有背着半自动步枪的士兵，或者民兵。没有多少高楼大厦，一些华美清真寺的背后，隐隐还可见某些倒塌的建筑废墟。空气中弥漫着牛粪燃烧混合着汗臭、劣质烟草等调和在一起的非常怪异的气息，你 不能深呼吸，否则那味道直入肺腑，会让你窒息过去。
马路上很少见到妇女。偶尔惊鸿一瞥，也是长裙长纱蒙面覆体，体态臃肿，脚步匆匆。
向导拉杰给我们介绍了他的朋友杰夫。这是一个在新疆喀什做贸易生意的老板，是白沙瓦的上流社会，据说还是巴国一个贵族世家苗裔。
杰夫有四个老婆，最小的在喀什打理他的生意。他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小的儿子今年七八岁。杰夫晚上招待我们的时候，男孩缠着我们，用笨拙的汉语混着英文跟我们交流，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他喜欢中国，喜欢在喀什生活。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说中国有大盘鸡和拉条子，还比划着说中国有好多好多的高楼大厦，马路也很漂亮。
热情好客的商人杰夫和他的幼子是我这趟巴国之行最美好的印记了。
我没有见到房姑娘口中“大兵扛着自动步枪护送她买东西还帮她砍价”的情景，也没有她激动莫名的“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裕、只要你是中国人就有底气”在巴国的美妙遭遇。但是我知道，这样的意淫总是能提升我们作为天朝上邦的无上自豪感和自信心。
可这不是真实的巴基斯坦，注定是某种自我麻醉。
中巴友谊无可争议，对此，我毫不怀疑。但请记住，所谓“巴铁”并由此演绎出的各种汗牛充栋的关于中国人在巴基斯坦享受超国民待遇的网络段子，基本都是意淫和谣言。也请记住，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个像巴基斯坦这样的地方”，能让我们拥有无所不能的上帝视角和天然优越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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