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巴勒斯坦 > 巴勒斯坦签证 > 时寒冰故乡童年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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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传说
——《故乡·童年》系列之三
时寒冰
在送别爷爷的那个晚上，我心中有一种揪心的疼痛，也有一种深切地渴望：爷爷没有死！爷爷在以另一种形式活着，他的灵*沿着麦地，沿着麦地甜蜜的气息，升入了 。在黑暗笼罩的麦地，我的心悲伤地流着泪，流着对爷爷的依恋……此后的夜晚，我几次梦见爷爷，我相信爷爷在托梦给我，让他的长孙依然感受到他的慈祥地爱抚……
这一切，源于我童年的经历。我热爱的故乡是相信神并且敬仰神的。这种观念牢固地生长在我的记忆里，即便在接受了数年正宗的唯物主义教育之后，我依然相信神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监督着人的行为，让十恶不赦的坏人在时机到来的时候受到惩处，而使那些善良的人得到好的报答。
（一）
我的老家在古代曾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地方，留下了很多古迹。最 的有“人祖庙”、“东岸塔”、“红石桥”、“光武台”、“炮台”等等。其中，“光武台”被定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他更 的文物，都在文革中拆毁了。但传说还在。我的一位在家乡教书的同学，曾经受上面委派，到民间收集各种传说，他后来惊讶于故乡传说的丰富和美丽，故乡有着很厚的文化渊源呢。
东岸塔是在破四旧的时候被扒掉的。我听无数人给我讲述过东岸塔的传说：
我故乡南面有一个名叫康宏的地方，唐朝时候，一位母亲和她的儿子相依为命。他们是逃难到康宏的。儿子很聪明，也很勤奋，小小年纪就已经闻名于四方，凡见之者，无不啧啧称奇。一位神算给这个孩子看过相，说此人乃帝王之相，日后必大富大贵。后来，神童长大成人，进京赶考，路过东岸，发现上空红光普照，犹如仙境，大吃一惊。“此处必生帝王，倘若不镇住，将来必与我争王。”就暗暗下了决心。
后来，他果然高中了头名状元，皇上将公主嫁给了他，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但他心中一直不安宁，惦念着东岸上空的红云。他是孝子，在回家接母亲途中，再次路经东岸，见红光更亮了，且成“龙”状。他便接受高人的建议，进行了一场空前的大破坏：建东岸塔，压住龙头；地挖三尺，直至挖出血水，然后用石板铺地，盖住龙身子，这些石板后来被染成红色；建红石桥，压住龙尾。于是，东岸的风水遭到彻底的破坏，红光悉数散尽。
状元回到家里，便把路上的神奇经历告诉了母亲，母亲听罢，当场昏厥过去，苏醒后痛惜不止：“儿啊，真是作孽啊！你是东岸的骨肉啊。你娘从东岸逃难才到了康宏，那红光都是预示着你的将来啊，你因为自己的狭隘，把一切都葬送了！”
状元号啕大哭，但为时以晚，孩子后来被奸臣所杀……
这个传说有多个版本，这个是流传比较广的一个版本。听老年人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有种心痛的感觉。老人们说，为人不能太狭隘，太自私了会遭报应的。后来，我特意去街里看了一下，那石板果然都是红的，一想到那竟然是用血染成的，就不由地生出恐怖的感觉，便飞也似地逃回来。然后，就拼命回想自己是不是做过遭报应的事情。那时，我还没有上学。
后来，我特意了解了一下东岸塔的情况，东岸塔又名“万佛塔”，顾名思义，里面有1万个形态各异的佛像，表明老家人对神的敬仰，丝毫没有传说中的血腥和冷酷。
从内心来说，我对红石板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年发洪水的时候，由于无路可逃，我们举家逃到了红石街上。父亲和所有的男劳力都去防洪去了，其实，洪水根本是防不住的，但是，他们在前线，后方的是人总是一种安慰。后来，洪水在距离我家几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使得我们老家在近在咫尺的灾难面前，躲过了一场浩劫。
老家的人含泪感谢上苍厚爱了他们一次，但是，当我多年后重读那段历史，我心里却溢满了泪水。在我很小的时候，常听老人们说：“说谎是要遭报应的。”我相信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尤其是当我把我们家乡免遭洪水之害与老家人的诚实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然而，重读历史，却让我无所适从了。
“年8月，河南省南部驻马店地区出现暴雨，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两座大型水库及竹沟、田岗等数五十八座中小型水库几乎同时溃坝，遂平、西平、汝南、平兴、新蔡、漯河、临泉七个县城被水淹数米深，共29个县市受灾，涉及万人，毁房余万间……至今为至，中国*府还没有公开发表过全面的调查报告和系统的事故分析。
……
年邓小平批准三峡工程上马，遭到国内外许多人士的反对，水库大坝的安全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这样板桥水库等水库溃坝事件也浮出水面。特别是全国*协委员乔培新、孙越崎、林华、千家驹、王兴让、雷天觉、徐驰和陆钦侃在文章中揭露，死亡人数达23万人，引起国人注意。但是水利部说板桥水库溃坝事件的死亡人数是2万6千人……年2月，亚洲人权观察发表了关于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失事的报导，引起世人震惊。”（——王维洛《制造谎言的制度并没有改变，看年河南板桥水库溃坝事件》）
故乡的亲人何罪之有，遭到如此惨烈的毁灭！洪水事故，毁房余万间，在官方的记录中，竟然只有2万多人死亡，这余万间房屋，难道仅仅住着这一点人？这是多么幼稚的谎言啊！难道生命也是可以浓缩的吗？说谎者依然高高在上，依然体面地说谎，故乡的报应之说，难道是公平的吗？
这个疑问后来在一位村支书身上得到了合理的解答。这位支书原本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但在他当上支书的 个月内，疯狂掠夺百姓。因为株连，这位支书带人抢走了我家和我叔叔家里所有的粮食，还把婶婶打伤了。多年后，这位支书携款潜逃，在甘肃某地开了个制造筷子的工厂，后来厂子倒闭，背负了一身债务。40多岁的时候，他因为癌症死掉了。老家人都说：“天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遭天报！”
（二）
我老家的人们啊
虔诚地跪在地上
姿势很实在
他们已经几顿饭没吃了
几顿饭没吃的他们
旱年祈祷雨水
水年祈祷晴天
我的老家多灾多难
我老家的人们多灾多难
老家的人们面*肌瘦地挤满了古庙
如一些象形文字
古庙前我不敢抬头
抬头我就会流泪
古庙前我久久地伫立着
站着不忍
离去也不忍
(——《老家组诗》之四《古庙》)
这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为我故乡写的组诗《老家》里面的一首，我写的就是“人祖庙”。在我老家，有好多大小庙宇，其中有两座非常有名，现在都不复存在了。“人祖庙”虽然在几年前又重建了，但无论从规模上还是建筑上，都已经难以找回往日的威严。另一座庙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但听老人们证实，里面的佛像都是纯铜做的，极其高大又极其威严，大炼钢铁的时候，被熔化了。当时，由于铜佛太重，以至于把汽车的横梁都压断了。老家的人说，那是佛祖显灵了。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人祖庙”是非常清晰的，确切地说，在它被扒的时候，我就在现场。那一天，我才认真地留意这座高大的空无一物的庙宇（里面的东西包括佛像已经全被销毁）。
“人祖庙”又叫“伏羲庙”，是供奉人类祖先的。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祖。这是老家人常挂在嘴边的道理。据老人们说，“人祖庙”非常灵验，方圆数里的人都去烧香，香火之旺，非今人所能想像。
扒庙是一个很大的事情，尽管当时已经三令五申不信迷信，老家里的人还是杀猪进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否则，倘若神没有被送走，扒庙可是要遭大报应的。当然，举行仪式找的借口跟迷信是一点关系也牵扯不上的。
扒庙那一天，全村的人都在。庙前面摆满了猪肉等祭品。村里会计高举着焚燃的香，走在前头，村里其他人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然后，主持高喊口号，全村人扑扑通通地齐声跪倒，一会儿又站起来鞠躬，如此反复不已。
仪式举行完毕，祭品撤下，村里的人就开始动手了。刚扒不久，就遇到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马蜂窝，接连蜇伤了几个人，被蜇的人脸肿得像猪脸。会计马上觉得可能有问题，然后，又重新举行了仪式，把马蜂窝端掉，将庙宇拆毁。
村里拆庙的动机我至今不得而知，但此后，老家的人总有种空空荡荡的感觉。神与人在，只剩下人的日子是孤独的，也是乏味的。老家的人即便是在砍伐某棵大树的时候，也会烧香先把树仙给请走。如今，庙宇拆毁了，人自然是失落的。
接着是大集体解散，分家分地，我们村子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大家各顾各的，各自过着平静的生活。但老家的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西街有一家人盖房子，意外地挖出一个神像，全镇沸腾，前去观看的人络绎不绝，水泄不通。我去了好几次，都没能挤到跟前。之后，老家的人盖了一个很小的房子，把这座神像安置下来。前去烧香的人排成队。接着，我听了很多关于神像显灵的神迹：谁家东西丢了，求神像，结果东西原封不动地被送还；谁家的人有病了，怎么看也治不好，烧香许愿之后，立马就减轻了……
这让老人们生出很多感慨：“人祖庙”要是还在，该有多好！那气派，那规模，可是大呢！
老人们并不只是想想而已，他们很快就行动了。谁也想不到，这些老人们是如何运作起来的，反正一座新庙（确切地说是有神像的几间大房子）重新立了起来，里面重塑了人祖的像，身高一丈多高，惟妙惟肖的。不过，像不是铜的，也不是石头的，而是泥塑的。自此，庙宇香火不断，且经常在过节的时候有少量的活动，引来新的香火。
我惊讶地发现，我的一位姨妈（与我母亲同一个爷爷）竟然是主持之一。她过去体衰多病，每次去看她的时候，我就一阵揪心，因为每次她必然泪流不止，不停地诉说生活的艰辛和无望，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和无助。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她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
但是神庙盖好之后，我再次见到我姨妈的时候，真的是大吃一惊。她精神状态非常好，身体也 ，这让我陡然生出很多感慨。神在保佑着她呢？之后，每次回老家的时候，我多少都往功德箱里面捐赠一点钱，姨妈便高兴地像孩子一样，求神保佑我们平安。
（三）
次确切地听到*的传说，是在我表哥家里。表哥的爷爷已经非常年迈了，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他过去是个*人，和日本*子打过仗，曾经多次负伤。这让我对他油然生出很多敬意。
老爷爷告诉我说：“神、*都是真正存在的，我亲自碰见过呢。”老人的认真样子，使我毫不怀疑他有吹牛的意思。老人说，在一次打仗的时候，他与战友分散了，竟然稀里糊涂走进了敌控区，随时都有可能被日本人发现。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白露”（是一种神或*，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带领老爷爷走出了敌控区，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这可是一个奇迹呢！老爷爷总是忍不住有几分得意。他说：“神*本来就是存在的，我们看不见，但当他想让你看见的时候，你就会看见。”老人后来又补充说：“露”有“白露”，有“黑露”，“白露”是专门帮助好人的，“黑露”是专门帮助坏人的。
此后，我夜晚就不怎么敢乱跑了，担心碰见了“黑露”。
年，我上了小学。学校在村大北头，需要步行一、二十分钟的样子。学校原来是一个寺院，破四旧的时候，只留下了两样东西：房屋和大钟。寺院顺理成章地成了一所小学。 天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发现梁上面挂了很多小锣鼓。听其他小朋友说，有一天一个学生来得特别早，他远远就听见有敲鼓的声音，推门一看，原来一群妖怪正在上面玩耍呢！
这个说法几乎传遍了所有的学生，大家谁也不敢单独留在教室。后来，有老师辟谣说，这种说法是瞎编乱造的，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是统治阶级欺骗劳动人民的。这位老师还补充说：“谁要是认为神*是存在的，拿来让我看看。”
学生们便一阵哄堂大笑。在接下来的很多年，老家的年轻人真的很多就不信神*了，他们*博、偷盗、不孝顺父母，老人们便很感慨：这些小子，不信神，不信*，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连报应也不怕吗？
上学的时候，是非常崇拜老师的，觉得老师很渊博。关于老师的解释，我专门请教过我的外公，外公是个很慈善的人，他说：“信不信神都没有关系的，重要的是要做个好人，与人为善，这样的人，神会保佑你，*也不敢欺负你。”
至于母亲的干爹，我的另一位外公，就不用说了。他本身就是一个极神通的人，他可以与神说话，还可以调遣神。因为头疼的缘故，我曾经在他家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外公告诉我说：“他家里有很多神，都各负其责。”每天睡觉前和起床后，外公总是跪地念念有词，然后，把一杯开水端给我，让我一饮而尽。
两位外公都是极爱我的人，他们都为的的头疼忧心忡忡，不管怎么说，我的干外公花费的心血是很大的。我目睹了他的虔诚。那是完全没有信仰的骗子根本就做不到的，干外公甚至知道自己何时死去，他事先告诉了我的姥姥，然后，他平静地走了。
（四）
小时候听到的关于神*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我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在一个深井里，曾经出现过一条白蛇。消息传出后，四方百姓都前往敬香（烧香的敬语），尤其是那些长期生病的人，由于无钱看病，只能无奈地等死。他们的家人就前去敬香烧纸，然后，拿一张干净的纸在火上面来回转动，接受白蛇神医赠送的药丸。病情减轻或好转的人，不断地在井周围燃放爆竹，赠送旌旗，把求医的传闻弄得远近皆知，害得那些开药店的人赶忙出来反对迷信。
井里出现蛇的事情，我自己也亲眼见过。那一天，一个人告诉我的父亲，说是东边地里的机井（老家把很深的井叫机井）里有两条蛇。父亲和村里另外几个人赶忙跑了过去，我站在井边，只是隐隐看见里面有动静，但看得不很真切。父亲让人拿一条很长的绳子放下去，一会儿，蛇缠绕在绳子上被吊了上来。神身上带着美丽的花纹，怕蛇的我心里一凉一凉的。
父亲和村里的人商量该如何处置。
放是肯定的，老家的人从来不轻易 有灵性的动物，防止他们给村子或自己家庭带来灾难。问题是，该如何处置。后来，大家商量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还是决定把蛇放到井里去，让它按照自己的选择生活，谁也不干涉它不影响它。
当时，烧没烧纸我记不得了，但在场的大人都口里念念有词，说着“送”、“请”之类的话，蛇很温顺地缠绕到绳子上，被大人们恭恭敬敬地放回了井里。
不杀生，以善良的心对待别人，不说谎话，不做坏事，是我受到的最初的教育。这种教育来源于老家的浓厚的宗教情结，但它对我们的影响的确是非常深厚的。弟弟在上学的时候，同时帮助几个学生读完了学业，而他为了节省，竟然连饭都舍不得吃饱。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弟弟有一天向我要块钱，原来他的一位同学全家中*了，医院抢救，费用都是弟弟借的，直到参加工作几年后，我才替弟弟偿还了这些债务。
后来，弟弟帮助过的几个学生都考上了大学，但他们都没有再和我弟弟联系，因为当年我弟弟高考时候落榜了。弟弟依旧无怨无悔。
那时，老家已经有了 个基督教堂。弟弟信仰了基督教，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再后来，已经上了大学的弟弟，退学参加另一场考试——以优异成绩考入了中国最知名的基督教学院，将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主。
写于年8月26日、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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