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斯坦

不要匆忙,尊重时间


桑博无意间在文件夹中看到这篇访谈散记,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它来自哪里——包括译文的出处与译者。显然它是一篇旧译文,但读着并不觉得“过时”。

桑博或者可以说,直到今天,我才可能读懂它,才可能理解诗人的革命语言:“独裁和腐败不可能永远统治……这不符合逻辑,也不正常。”“从我的小牢房狭窗,我看到你的大牢房!”“它们只能在一个条件下击败我们:它们使我们放弃我们的人性。”“如果一滴水掉在玄武岩上,不是在今天,也不是在下月、明年,但最终会有这滴水的一个小洞。”

桑博此文的全部读者打赏,将用于援助Samihal-Qasim的亲人们。

不要匆忙,尊重时间

——萨米·戛赛姆和革命语言

文/LiamBrown译/曦蕤

桑博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

——Samihal-Qasim

桑博原文按: 的阿拉伯德鲁兹诗人Samihal-Qasim本周逝世。本文是他逝世前接受的一次采访,采访中他谈了诗歌在躁动的地区历史中的作用。

桑博我到巴勒斯坦阿拉伯德鲁兹诗人Samihal-Qasim的家拜访了他。他的家在加利利Rama村的一个山坡上,俯瞰着下面被当地人称为“橄榄海”的山谷。

桑博走进房间,穿着长袍、戴着熟悉的红围巾的Qasim起身向我问好。“Ahlanwasahlan”(欢迎你),他用阿拉伯语说道。之前和他的约见取消:被诊断出癌症后,每经过一轮治疗,他都需要时间恢复。今天,Qasim感觉身体状况有所改善。我真是幸运。陪我前往的是翻译家、词典编纂者、Qasim的老朋友NazihKassis博士。

桑博茶几上一堆报纸上放着几本新近从阿拉伯语译为罗马尼亚语的他的书,他挥动着其中一本,调皮地笑了:“可惜啊,我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不懂罗马尼亚语。”他咯咯笑着又补了一句:“也许你懂?”书名叫做Poeme,由两位经验丰富的罗马尼亚学者GeorgeGrigore和GabrielBituna新近译成。

桑博尽管被尊为阿拉伯世界的诗人,AlQasim在阿拉伯世界之外却少有人知。他的著作被译为英文的只有《比水更黯淡》(SadderthanWater),由我的朋友Kassis博士完成。

抵抗诗人

桑博Qasim出生于年,出生地为当时的外约旦Zarqa市,他的父亲是阿拉伯*团*官。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时,他的家人登上火车,返回家乡Rama,然后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年战争爆发时,他9岁,但他把这一年称为他真正出生的年份,因为他从这一年开始记事。

桑博AlQasim从小就喜欢诗歌,18岁时就已经出版 本诗集《太阳的游行》(Mawakibal-Shams)。里面充溢着民族主义的感情;以色列建立初期,对阿拉伯人强制实施*事统治。为抗击严苛的*事长官命令,Qasim积极参与*治活动,这也反映在他的诗里。

桑博随后,年轻的诗人被称为“抵抗诗人”——获此称号的还包括已故的MahmoudDarwish和TawfiqZayyad,作为巴勒斯坦民族运动的一部分,他们的诗歌广泛流传。问及“抵抗诗人”这个称号,Qasim说:“那是人们给我的称号,我为此感到骄傲。我是个抵抗诗人,不只是阿拉伯、巴勒斯坦抵抗,我是国际抵抗诗人。”

我刻上被连根拔掉的树丛,被践踏的野花——陶菲格·扎雅德《橄榄树》

桑博他确是位多产的作家,作品包括诗歌、戏剧、小说、*论文章,内容涵盖越南战争、拉美、美国民权运动。而且,他一直把诗歌与行动相结合。他非常公开地成为以色列 位拒绝服兵役的德鲁兹人。他当时写信给时任总理的戴维·本-古里安说:我是为诗歌而生,而不是枪支。

桑博谈到今天的斗争,他坚持认为,整个中东地区的革命是不可避免的。“阿拉伯世界的局势一定会好转,因为*事独裁统治和腐败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他的诗歌连同其他*治诗歌已经传遍阿拉伯世界,带着变化的消息。

桑博他总是很乐观,认为变化会到来:“我常说,独裁和腐败不会永远统治阿拉伯世界、伊斯兰世界。这不符合逻辑,也不正常……我曾说过,当突尼斯发生革命的时候,我要到那儿,在HabibBourguiba大街赤脚跳舞。”(突尼斯革命爆发的时候,Qasim确实收到突尼斯活动家的邀请,到这条大街跳舞。)

桑博Qasim的作品被译为多种语言,受邀到亚洲、欧洲、北非、美国、俄罗斯,与当地诗人见面。他说,他可能是年伊朗革命之后, 一位受邀前往伊朗的持以色列护照的个人。

革命的语言

桑博他形容诗歌为“真实的革命工作”,并相信诗歌能够抵达人民那里。“我可以自豪地说,我参与了变革。”他并未忘记更多的人:“我所有的朋友和同事、革命者吃了很多苦头,创造历史的功劳属于他们。”

桑博他为革命的埃及方言诗人AhmedFouadNajm最近过世感到难过。两人在开罗、所有海湾国家一起进行诗歌朗诵。“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自由战士。他被多次监禁。”尽管AlQasim欣赏方言诗歌,但他更喜欢标准阿拉伯语诗歌。“作为阿拉伯人,我支持阿拉伯世界、阿拉伯民族的团结。应该以一种方式团结在一起,但不是靠坦克、飞机或权力。”他说,语言和身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应该通过阿拉伯语团结起来。同一个民族,同一种文化,同一个语言,同样的历史。”

那曾是巴勒斯坦,那依旧是巴勒斯坦!——马哈茂德·达尔维什

桑博他说这是对“赛克斯-皮科罪行”(译注:指“赛克斯-皮科协定”)的回答。一战期间,英国和法国外交官间签署这项协议,为宰割中东、服务西方利益奠定了基础。“我认为这是整个阿拉伯历史中 的悲剧。”

桑博回应这样的历史罪行是Qasim诗歌的一个主题。《与狱卒对话之末》(TheEndofaTalkwithaJailer)是他最 的作品之一,谈到需要为巴以冲突找到一个解决方法,为各方带来正义。诗中,Qasim告诉看守他的狱卒,“从我的小牢房狭窗,我看到你的大牢房”。诗人解释道:“这样的斗争仍继续着,他可以把我关到小牢房里,但同时他也被囚禁。他被囚禁在我的问题里。对他来说,整个国家都是一个监狱,不只是在监狱里。”这一主题贯穿诗人的许多作品,他以此探索着冲突中人的价值。

从我小牢房的狭窗,

我看到树对我微笑

屋顶挤满我的家人。

窗户哭泣,为我祈祷。

从我小牢房的狭窗,

我看到你的大牢房!

——《与狱卒对话之末》

桑博在另一首诗《旅行门票》(TravelTickets)中,他讲述了一个人给要杀他的人写信。AlQasim希望,杀人的人从被杀者口袋里取出门票,开始寻找和平、自由的旅程。看到多年来他受到的压迫,人们不禁要惊叹他的人道主义:

我死的那天

杀了我的人会在我的口袋中

发现门票

一张通向和平

一张通向田野和雨中

一张通向人类的良知

我请求你——请不要浪费它们

我请求你,杀了我的人啊:出发吧

——《旅行门票》

桑博Qasim的诗歌遭禁,多次进出牢狱,被以色列秘密特务辛贝特紧追,这是追捕诗歌《蝙蝠》(Bats)的主题。但他仍致力于自己的价值观:“我总是说,种族主义、犹太复国主义、帝国主义——它们只能在一个条件下击败我们:它们使我们放弃我们的人性。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我的人性……这是我的战壕。我在这里战斗,没人能抢走这道屏障。”

下一代

桑博采访进行到这里,他停下来,点了一支烟。他害羞地笑了。因为他提过,医生建议他不要抽烟。我们的谈话转到对年轻诗人的忠告。“我们有很多新鲜的声音,小伙子的,姑娘的,他们写着优美的诗歌。”年,在海法al-Damoun监狱时,他加入了以色列共产*,负责编辑报纸al-Ittihad和al-Jadid。他向我谈起作为报纸编辑,收到年轻诗人作品时的感受:“年轻诗人爱给我拿诗歌。”“我会去读,然后说:‘看,这首诗就像我的。回去,拿一首像你的诗。我不希望你复制我。我希望看到你的脸,你的语言。’”他坚持这一点:“这一直是我的原则。我不希望新一代像我。”尽管他的诗歌影响了今天的年轻诗人,他坚持认为,新一代诗人要找到自己的方式。“我希望新一代像他们自己——原汁原味。受到影响,是的,喜欢、热爱、阅读、学习、掌握,同时还要是自己。”Qasim现在是Kulal-Arab报的编辑,该报在以色列阿拉伯人中间广为流传。

桑博两年前,Qasim被诊断出患有癌症。自那以后,他一直接受治疗。期间,常有客人来访、给予他支持,这增强了他的精神。我问他写与死亡有关诗歌的想法。“诗人是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大自然的变化影响我,我的身体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任何身体的变化都会影响我的写作。”

桑博他继续说道:“我少了些渲染。我对事物少了些把握。我对这里、那里产生怀疑。但我不放弃我的乐观。”他喝了口咖啡,给我朗诵了一段与此有关的诗歌:

我不喜欢你,死亡

但我不怕你

我知道我的身体是你的床

我的灵*、精神是你的床单

我知道你的两岸对我来说是狭窄的

我不爱你,死亡

但我不怕你

桑博Qasim的*治人生跨越了时代,见证了巨大的动荡、起义、失败、全球化。年轻时,他受到纳赛尔泛阿拉伯民族主义和激进主义的影响,现在他以更长远的眼光看待变化:“年轻时,你是个年轻人。”他用烟指了指我:“你认为你想到的任何事现在……明天……都得完成。必须完成。不得不完成,会完成。”

桑博他停下来思考。“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他重又开始沉思。“我75岁了。时光、经历、人生,我从一切中习得,不要匆忙,尊重时间,让时间和你(而不是没有你)来做事情。期待改变世界。”他描述年轻时被激怒的感觉:“多年来,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我是那个讲话的,世界应该倾听。这个坏世界应该听。”

桑博这是他早期诗歌传达的讯息。“世界应该倾听,不然我就用我的马鞭抽你。”他咯咯地笑着。他说年左右改变开始了。他说,在《比水更黯淡》(SadderthanWater)中,他 次开始怀疑。诗歌采用sarbiyya的形式,这是Qasim自己发展出的一种围绕着情绪和感觉变化建立的诗歌形式,诗人哀叹压迫和绝望的混乱感占据着人们。

遗产

桑博尽管Qasim的诗歌被整个地区的人们记下,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将如何被人们记住:“相信我,我从没问过自己,他们将来会怎么想起我。”

桑博“如果巴勒斯坦人解放,如果阿拉伯世界团结,如果社会正义在全世界取得胜利,如果国际和平。我不在乎谁会记得我和我的诗。我不在乎。”

桑博他的诗歌有更宽的视野,而不只是阿拉伯世界。“我写起义(intifada)的时候,并不是像纪录片一样写……不,我写的是对起义的感受,起义的意义,使之更人性化,更国际化,而不只是一个地区的行为。”

桑博总的来说,Qasim对世界仍保持乐观态度。“如果我不乐观,就写不出一个字。改变不会在明天早晨发生;我们改变世界,结果不是在今天发生,而是后天。”他打了个比方,继续说道:“我过去常用玄武岩。如果一滴水掉在玄武岩上,不是在今天,也不是在下月、明年,但最终会有这滴水的一个小洞。”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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