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王小娃
1.
年的夏天我发现当你不小心走进了一只仙人掌里后，你的肌肤－（仿佛从头到脚地被浇了一勺六十度炎阳）－会隔夜变成血红色。早晨时，它对你横眉怒视。这其实都不是你的错，毕竟巴勒斯坦的难民营都没有时间收拾他们的八千人口，更何况是转弯处的仙人掌。
至少，我又发现了自己对小刺过敏。这是份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代我从分子层面上理解自己。它加入了所有我可以称之为笃定的事情的行列，比如我对比喻句的厌恶，比如我对成语的偏爱。从分子层面上来说，这个世界上的冬天比夏天多。年轻气盛的比年高德邵的多。我能说出的比我看见的多。我看见过的比我能写的多。
至少我还能坐在这里向你描述我走进一只仙人掌的那刻，直到第二天我醒来时看到那血红才恍然大悟，光忙着看自己，都没瞅见那仙人掌开没开花。
2.
年的八月我在巴勒斯坦工作，为中东难民营大整顿做 步调研工作。因为当地*府腐败，工作低效，我同时为三个机构服务，包括难民营的联合国负责部门，设计最终空间方案的建筑公司，以及接待我们的当地教育组织。我每天白天在难民营搬个板凳和家家户户聊天，将柴米油盐般的琐碎收集进一个牛皮本子。我统计出数据，包括所有门户的家庭组构，医疗状况等，之后再横跨边界将这些报告送到耶路撒冷的建筑师事务所，使他们对于营地拥有滴水不漏的了解。
同样也有许多无法量化，只藏在端茶倒水间的习俗。我将自己不成体统的聊天风格发扬到 ，带着冷静的双眼捡拾着他们饱满的感情。即便是最旁枝末节的话语，比如八岁的男孩需要走多远去买玩具赛车，比如五十岁的太太对自己居住黎巴嫩的家人随口的想念，我也视它们为线索。这些具象的生活状态也被我逐一记下，舒展叶脉，落地生根。
久了，和几家混熟了，他们便天天邀请我去蹭饭。我倚在葡萄叶下和一家 十口人唠嗑，用自己小学四年级水平的阿拉伯语与他们喧嚣至凌晨。每天晚饭后，桌上葡萄换米饭，无花果换葡萄，唏嘘累了，午夜第二顿米饭再准时下肚。
也是在这种时候我体会到的这个民族的诚挚和好客。不同的人家往我面前塞满同样如山倒的肉堆，住家在我临走时烘烤了三百个牛肉馅饼。我在地中海的烈日中穿着萝卜裤走在路上，会有好心的司机稍我一路，车上载着他们前去分配给亲友的三头整羊。这一个月里，陌生人的善意令我手足无措，我也只能以自己 了解的方式去报答他们：静静聆听，慢慢融入。（haluia，haluia，美丽的土地，我对他们说。）
这些源自毫毛上的体会我都一一写下来。我那时的姿态哪像桃李年华的少女，明明是村口面带微笑，实则满抽屉黑账本的婆娘。那些与无关工作的瞬间，比如我的住家哥哥随手指向的自己好朋友被谋杀的地方，比如回家的路上发现村里正在进行的大联欢，庆祝兄弟被从以色列监狱里放出来了。我带去中东的黑色牛皮本，那个掉进过井口，被洒过猫尿，目睹过我的意志崩塌与重建的本子，里面挤满了陌生人的故事。每个寒光冷刃的夜晚我会重新组建他们，带着逻辑也带着眼泪。经过一个月的洗礼，我在临走前的午夜写道：相比犹太民族延续几千年的创伤，巴勒斯坦的祖祖辈辈则继承了那立定脚跟，农耕种田的勤恳。纵观历史，怎么可能将两个民族这超越时间范畴的精神追求相提并论？
3.
年我居住在世界上 有争议的土地。我在出发前斟酌了很久，因为那个周末冲突恶化，几千穆斯林在阿克萨清真寺外和平抗议以色列*府布置的安检装备。距离我驻地十分钟路程的地方，催泪弹与飞舞的乱石同样猖獗在街道上。我在周五的祈祷日进入的希伯伦，我的以色列朋友挥舞着手机上红色的警告大喊：“危险！危险！这哪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
诚然，自己的生存环境带有无可逃避的*治性。如我在耶鲁的一年中永远逃离不开川普的名字，我在难民营的工作也站在风口浪尖上。以色列方的激进宣传不用提：所有接待我们前往大屠杀纪念馆的下午，在*人的注视中向阿拉伯人扔石头的犹太老头，将巴勒斯坦人当牲口般对待的边检，和三百个持枪以色列*在半夜前往巴勒斯坦村庄进行随机搜查的荒谬。然而，我每天听到对于以色列*府的控诉，对自由的追求，对人权的企望也大概比巴勒斯坦的羊还多。有十六岁的少女告诉我她会怎样为自己的国家而死去，二十五岁的青年在房顶挂满战斗旗帜，还有懵懂的高中生，将阿拉伯语中的 性恐怖分子翻译为 性烈士。
此刻，我并不想讨论*治。如我并不为了解决本世界 难题之一而前往中东。我拥有两方都没有的行走能力，所以可以近距离，负责任地分辨出他们那些因隔绝而产生的偏见，因时间而叠加出的关乎种族，文化，*府的呆板的仇恨。
无论是谁，站在故事的一侧也都无法看清他们究竟在哪里。我在巴勒斯坦遇到的许多北欧人，那些向往正义，关怀世界，决定移居巴勒斯坦的北欧人，他们说着破碎的阿拉伯语，带着五岁小孩子才可拥有的万花筒，满足着自我意义的追求，他们感动不了我。我想说－－如果我不努力聆听我的犹太室友的论点，不每天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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